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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阔的学习能力在剥桔子这件事上完全没有体现, 剥一个碎一地皮儿。

“生剥个橙子也不就是这样了吧，”段非凡很无语，“您剥桔子吗？”

“剥得少, ”江阔说，“我不太爱吃水果, 除非刘阿姨剥好了放我手边, 我凑合吃几口。”

“那这会儿你受累了。”段非凡张嘴。

江阔往他嘴里塞了半个桔子：“还行，你别让我给你削苹果就行。”

段非凡叹了口气。

“怎么了？”江阔看了他一眼。

“我想起来小时候给段凌剥桔子，都是一瓣儿一瓣儿剥好搁碗里, ”段非凡边吃边说，“然后撒点儿白糖, 她吃。”

“你想得是不是有点儿于美妙了, ”江阔啧了一声，“你是段凌还我是你啊, 还给你找个碗撒白糖？”

段非凡笑了起来：“我就是回忆一下。”

“段凌还挺能享受。”江阔说, “刘阿姨都没这么给我弄。”

“宝贝闺女，”段非凡说，“小就挺惯着的，以脾气也大。”

“这算受气吗？”江阔问, “我就一个表哥，我舅的孩子，我爸是独子，我就没别的什么兄弟姐妹了，我表哥要敢这么支使我，我就抽他。”

“不算吧，不拿我当人，亲弟才这么使唤, ”段非凡说，“我老叔老婶儿都是，该打该骂不惯着，当自己孩子一样。”

“嗯，”江阔点点，“我懂这意思，不我感觉你还是在意的，一边知这是真的对你好，一边还是寄人篱下的感觉。”

“能不在意么，”段非凡说，“在我『奶』家住着的时候还好，毕竟她就带着我一个小孩儿，没有谁抢了谁的爱那种负罪感。”

“我以为你一直在牛三刀呢？”江阔又剥了个桔子，准备直接塞半个到他嘴里，想想又了一下，剥出了两瓣，放到了他嘴里。

“我爸妈刚离婚那两年，我爸跟老叔想开做，就挺忙的，也顾不上我，”段非凡说，“我就住我『奶』『奶』家，后来他没折腾成，就把我接回家里住了，没住两年，他就坐牢了。”

江阔叹了口气：“上回你也没跟我说这么细。”

“上回咱俩什么关系啊？”段非凡问。

“那不也是朋友吗？”江阔说。

“那你不会追问么？”段非凡说，“丁哲他们那帮，直接就追着问了，跟小报记者采访一样。”

江阔笑了起来：“那多不好，万一你不想说呢。”

“不想说我就不说啊，”段非凡看着前面，发现那帮人的车已经不知开到哪儿去了，“我们平时交流吧，就不是特别有素质的那种，大致有个数就行。”

“挺好，”江阔说，“不猜。”

车又往前开了一会儿，段非凡扫了一眼仪表盘：“嘶……”

“嗯？”江阔转，“又磕嘴了？”

“胎压有问题，”段非凡看着右边后视镜，“右后轮，你看看。”

江阔探出脑袋往后轮看了看，果然发现右后轮比前面要扁一，受力的时候往塌着：“这是车胎扎了啊。”

“有备胎吧？”段非凡问。

“有，”江阔说，“换吗？也还能撑一段吧？”

“试试看。”段非凡往前继续开了一截，看去的时候，发现车轮明显又塌下去一，“换吧，这扎得挺厉害，不换开出去车胎该废了。”

“行。”江阔叹气。

段非凡在前方左边找到一条很小的岔路，把车拐了去。

江阔刚一下车就又打开车上了车，把自己扔在后座的套穿上了，在车里看着面太阳挺大，人也挺暖和，一下车顿时就想哆嗦。

段非凡穿好了套才下的车，绕到右后轮旁边踢了踢：“你换我换？”

“一般这种情况，我都让大炮换。”江阔说。

“……我换。”段非凡去打开了后备厢，“你平时不是总玩车吗？自己不换胎？”

“也换，你不换就我来。”江阔说。

段非凡拎出工具箱，看了他一眼：“你回车里坐着吧。”

“那哪行，”江阔抱着胳膊，“我得参观一下啊。”

“收费啊，”段非凡说，“一会儿扫码，一千。”

“你抢钱啊！”江阔喊。

“我给洗衣机接个管子都九百呢。”段非凡说。

“靠。”江阔说。

段非凡换轮胎还挺熟练的，千斤顶一撑，然后脱掉了套，扔在车顶上。

十字扳手一怼，很快卸下了一颗螺丝。

江阔挺喜欢看段非凡干活儿的，接洗衣机管子，做酱牛肉，换车胎，段非凡的动作都很熟练，透着帅气。

卸第三颗螺丝的时候，江阔蹲到他身后，手挑起他的衣服，『摸』了『摸』他后背。

段非凡的动作停下了，回看了他一眼：“工作时间别趁机耍流氓啊。”

“我手不冰吧？”江阔问。

“那是啊，”段非凡继续卸螺丝，“您手一直也没拿出来啊。”

江阔又『摸』了『摸』他的背，这回背上往旁边『摸』到了他腰上。

段非凡叹了口气，十字扳手撑着地又回：“嘛呢？”

江阔笑站了起来，没说话。

段非凡把扳手扔下也站了起来，看着他。

“继续，”江阔偏了偏，“我不吵你了。”

段非凡还是看着他，盯着看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嘴上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

“嗯？”江阔一下没反应来。

段非凡伸手抓住了他套胸口。

“靠！”江阔喊了一声，“你擦手呢！”

然后就被段非凡一把拽到了面前。

江阔脚下被碎石块绊了个踉跄，手撑了一下车才没撞到段非凡身上。

段非凡靠着车，看着他，声音有低：“我说我伤好了。”

“听到了。”江阔看着他，感觉自己声音因为脏的突然加速变得有沙哑。

听上去仿佛渴了三天。

段非凡往前靠了靠。

寒风里依然能感觉到段非凡带着体温的呼吸扫到脸上，带着让人眩晕的暖意。

段非凡的唇碰到他的瞬间，江阔很小地迎了上去。

伤肯定是没好的，能看到还是肿的，但触感却是柔软的，那天牙磕上时完全没有感受到的柔软和温度。

还有淡淡的桔子香味。

风刮得挺急，他俩的鼻尖中间，脑中间，脖子中间穿。

但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感觉，冷或者热都没有感觉。

甚至也听不到风声，都是跳的声音。

一直到一辆车面的路上经时按了一下喇叭，他俩才猛地一下开了。

段非凡清了清嗓子，转身蹲下继续卸最后一颗螺丝。

“你有什么感觉吗？”江阔问。

“你别说你什么感觉都没有，”段非凡说，“伤自尊啊。”

江阔笑了起来：“嘴上那个伤，疼吗？”

段非凡手背在嘴上蹭了蹭：“实不相瞒，又破了。”

“出血了？”江阔凑去，果然看到他手背上有一淡淡的血痕，他很吃惊，“我刚没觉得有血味儿啊。”

“血来晚一步，咱俩贴着的时候没赶上。”段非凡把轮胎卸了下来，垫在车底。

江阔去帮着把备胎滚了来，装了上去。

车里的对讲机有人在喊，不知喊的什么。

江阔打开把对讲机拿了出来：“我们车胎扎了，刚换上备胎。”

“在哪儿在哪儿？”对讲机里是董昆的声音，“弄好了吗弄好了吗？要不要我们回帮忙？要不要帮忙？”

江阔叹了口气，董昆一直坚持每句话都重复两遍，他不得不了老半天才有机会开口：“不，已经换完，这就出发了。”

“走吧。”段非凡已经把换下来的旧胎放好了。

“我开吧，”江阔说，“你还有那个『药』膏吗？抹点儿，要不本来早上都好了，这会儿又破了……”

“嗯，”段非凡坐了副驾，“一看就是又被啃了。”

江阔笑着上了车。

他们往前开出山路的时候，看到了前面的车，一帮人停了车在他们。

“走吧。”江阔放下车窗。

“跟上！”丁哲也放下车窗喊了一声，情很愉快的样子，巴博斯让他快乐。

两辆车一前一后继续往前开，没多大一会儿就上了高速。

“你们票都订好了吗？”江阔问，“年前票紧张啊。”

“来的时候就订好返程了，”段非凡说，“直接取票就行。”

“回家就又得忙了吧，我看你这几天手机一直有消息。”江阔说。

“嗯，”段非凡低看着手机，“昨天我老叔请了市场里一个大姐去帮忙了，要不忙不来。”

“是因为你没在吗？”江阔问。

“不全是吧，”段非凡笑笑，“今年订单多，有时候要的人多了他们也请人来临时帮忙几天。”

“这阵是不是你也能赚不少？”江阔看了他一眼。

“还可以，”段非凡转了转手机，“账都老婶儿算，有时候会多给我点儿……你下学期不限制消费了吧？我看江总应该是不生你气了。”

“我好像已经没什么花销了，”江阔说，“这阵儿在家我也没怎么花钱，跟大炮出去聚了几次，衣服我都没买。”

“年不买新衣服吗？”段非凡问。

“那还是要买的，”江阔想了想，“我还欠着你衣服呢，还有围巾。”

“冬天都完了。”段非凡说。

“明天就去买！”江阔一拍方向盘，喇叭响了一声。

对讲机里马上传出了大炮的声音：“怎么了？”

“误触。”段非凡拿对讲机回了一句。

“江阔不要嘚瑟，这儿不是赛。”大炮说。

“没有，”段非凡说，“很认真的。”

快中午的时候车开回了市区，江阔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我们到了啊，是在吃还是在家吃？”

“在家，”老妈说，“江总下午要出，专在家着你们吃午饭的。”

“行，那我们直接先回家了。”江阔说。

段非凡看着车窗稍微有熟悉的街景，一个接一个的店铺，连续又不断变化着的绿化带，公交车站的广告牌，甚至是路牌。

这本来很陌生的一切，现在在陌生中带着许的熟悉，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为江阔，他会记住某个陌生城市的某几条陌生的街。

因为这是大家第二次到家里来，江阔就没特意带着大了，车直接绕了车库。

奔奔已经在车库守着了，车库打开，它就开始叫，围着车来回转。

大炮下了车：“奔儿！”

奔奔高兴地扑去摇着尾巴，把脑袋往大炮手里塞，让大炮搓它脑袋。

段非凡下车的时候，奔奔扭又跑了来，连蹦带叫地往他身上扑。

“这他妈后爹真是不值钱，”大炮说，“好吃好喝天天遛，去哪儿都带着，还顶不上你亲爹在胡同里喂你几个包子。”

“有时候还有酱牛肉，”段非凡笑着说，“后来怕掉『毛』才不喂的。”

停好车一帮人了屋，江总在客厅坐着，一看他们来，站了起来：“挺快啊，怎么样这趟？”

“好玩！”董昆说，“这么大第一次玩得这么夸张，吃喝玩乐全顶格。”

“先坐着歇会儿，马上吃饭，”江总笑着开始烧水准备泡茶，“好玩就夏天的时候来玩，暑假的时候，夏天去雪场那边也有不少玩的，还能去瀑布住几天玩玩水。”

说到玩，一帮人就来了劲，各种打听，刘胖还就开始查景点照片了。

“你下午出去啊？”江阔坐在江总旁边问了一句。

“嗯，去天鼎瀑布那边儿，”江总说，“比较急，要明天去，我还能捎你几个同学回去了。”

“去那儿干嘛？不是已经弄顺了吗？”江阔问，本来江总那项目的事儿他一般不问，但这会儿就坐在旁边，实在也找不着话可说。

“茶园那块儿地有点儿问题。”江总说。

天鼎瀑布离路比较远，专程开车那么远去只玩一个瀑布和周边项目，吸引不了更多的人，以江总在中间的位置弄了块地，打算做个生态休闲的大型农庄，把这一条线给连起来。

项目不算太大，但会影响到瀑布那边后续的发展。

“哦。”江阔应了一声，没出声。

段非凡靠在旁边，一耳朵听着大家聊天，一耳朵听着江阔和江总说话，听到江阔“哦”完就没下文了，他都想替江总叹气。

估计觉得儿子好容易关下项目的事儿了，结果就开了个。

“那块儿地当初小秦去谈的时候，是尚家村的，”江总没有放弃，自己把话题继续下去，“现在旁边大新村出来说那个山有一半是他们的，他们的地不能动。”

“先不说这当初怎么弄的，”江阔啧了一声，“现在估计也不是不能动，是得加钱才能动吧。”

“对。”江总笑眯眯地点点，“要跟尚家村一样的价，给钱吧，亏，不给吧，也亏，地盘还不够了，尚家村这边儿也不肯退钱，跟他们闹僵了以后也不好做。”

“南岸不是有个山么，当初嫌远了没要那边儿，主要也没路，”江阔说，“现在拿下也不了这么多钱，尚家村不肯退钱就让他们出钱把路修去，把南岸连来，大新村的地不要了，这边儿天鼎加南岸和这边儿的生态园就行。”

“不争取一下大新村那一半的地了吗？钱还是亏着啊。”江总笑着问。

“这计划透『露』一下，就可以争取了。”江阔说，“那边就半拉山几户农家乐，他们不跟着这边儿，以后也很难发展了。”

江总笑了起来，半天才拍拍他的肩：“也不是完全傻。”

江阔斜了他一眼，拿杯子喝了口茶：“我随便说的啊，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了解。”

“吃饭啦！”刘阿姨在餐厅招呼了一声。

“了了呢？”江阔站起来。

“自己工作室忙着呢，”老妈说，“吃饭不叫她。”

“嗯。”江阔一招手，“我们吃。”

大家起身往餐厅去的时候，江阔回看了一眼段非凡。

“嗯？”段非凡勾勾嘴角。

“嘴，”江阔低声说，“还疼吗？”

“没什么感觉了。”段非凡也压着声音。

这桌饭跟他们来那天一样，非常丰盛，江总还拿了他的好酒出来，说大家一块儿尝尝。

“段非凡你那嘴，”江总说，“是上火了吗？”

“磕的。”段非凡说。

“磕栏杆上了，”丁哲说着忍不住乐了，“没见着现场实在有点儿亏了。”

江总笑了起来：“不影响喝酒吧？”

“没事儿，”段非凡说，“吃喝都不影响。”

“来，”江总举了举杯，“下午我有事儿得出个小差，晚上那顿就陪不了你们了，咱们就中午愉快一下。”

“谢谢江总。”大家一块儿喊着。

“非凡啊，”老妈看着段非凡，“你回去以后，寄点儿酱牛肉来啊，我几个朋友想尝尝。”

“行，”段非凡点点，“要多少您到时让江阔告诉我就行。”

“你朋友要就不打折了啊，”江阔说，“正常价。”

“不打折，”老妈摆摆手，“别人怎么买就怎么买。”

“正常也有点儿折扣的。”段非凡说。

“真实诚，”江阔说，“看要多少吧，要得不多的话这次就原价卖，下次买就打折，回客专属优惠。”

段非凡笑着看了他一眼：“嗯。”

嘴上的伤其实还没全好，加上路上还又伤了一下，吃饭的时候段非凡为了避免吃相难看，也没吃太多。

吃完饭大家移步到茶室晒太阳聊天儿，段非凡拿了手机走到一边。

现在是酱牛肉销售最紧俏的时间，没几天就要年了，他得马上跟段凌说一下让她看看够不够，不够还得赶紧做点儿。

要别人来要，他直接就拒了，江总夫人要，那他就是现杀一牛也得做出来。

段凌的电话响了好半天都没人接。

段非凡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是周日，段凌休息，她中午也没有睡觉的习惯。

他又拨了一次号。

响到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段凌接了电话，声音非常冲：“喂！”

“干嘛呢你？”段非凡愣了愣。

“你啊？”段凌估计都没看手机就接了，“怎么了？你不是明天才回吗？”

“嗯，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段非凡听到了那边『乱』哄哄的声音，“你在牛三刀吗？还是在呢？”

“牛三刀呢，”段凌说，“『乱』死了。”

“又跟老张干起来了？”段非凡问。

“没，”段凌说，“老张跟管员干起来了。”

“……干嘛啊这是。”段非凡叹了口气。

“不知他上哪儿打听到的消息，”段凌说，“说市场明年要拆迁。”

“什么？”段非凡以为自己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