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段非凡没躲, 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他脸上。

他在说这句话的瞬间就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会在这种时候说自己本来最不可能说来的那句话。

他在那一瞬间成了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把“我早就告诉过你blabla”挂在嘴边的人。

江阔揍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活该段非凡。

“是我不对，没错, 是我『逼』着你答应的！”江阔过来对着他狠狠推了一把，“还手！你是不是在怪我！”

段非凡撞在了的柜子上, 手碰旁边装了半锅米和一个碗的锅, 差点儿把锅带地上。

他下意识地拿起了锅，往桌子里放过去，江阔也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他把锅放好之, 江阔才回过神来，拽着他胳膊往客厅里推了过去：“你他妈给我去！”

“江阔……”段非凡被他推了客厅里, 转身想要解释。

“还手！”江阔明显气得不轻, 对着他当胸是一拳。

这一拳其实不算太用力，但这个位置很精准, 段非凡猛的有种强烈地想要咳嗽的冲动。

他偏开头咳了声。

“是不是！是不是怪我！”江阔怼前, “要我没『逼』着你问是不是喜欢我，要我没『逼』着你答应，就没这些麻烦事儿了对吗！”

“不是。”段非凡说。

“不用哄着我！”江阔往他胳膊甩了一拳，“你这段时间哄着我供着我还没烦吗？还没受够吗！”

段非凡怀疑江阔不光游泳滑雪骑马赛车『射』箭跳伞玩得溜, 他应该还练过格斗，看似随意的拳，每一击都能精准命中最疼的位置。

江阔是真的生气了，对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想干就干的少爷来说，这其实算是段非凡第一次见他真的生气。

之前哪怕是对着卢浩波的挑衅，江阔就算动手了也谈不上发火，算是带着鄙夷的碾压，始终带着一丝轻松。

这一次, 江阔是真的生气了。

而自己却没有任何让他平静下来的手段。

换一个人，换任何一个人，他都知道该怎做。

但偏偏是江阔。

跟他亲密而带着不安的那个人。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做。

就像他不知道该怎跟老爸打破沉默一样，明明是他曾最亲密的人。

现在对江阔他也同样无措。

“对，就是这样，”江阔指着他，“不说话就可以了！都不说，压在心里就可以了，所有人都接近不了你就对了！”

“江阔，”段非凡看着他，“是我不对。”

“你不对？不对？哪里不对？”江阔说，“你永远都不对，你习惯『性』不对，你就没觉得自己对过！我不要你认错！不要你道歉！”

“我们聊聊。”段非凡走过去。

“我不聊！”江阔吼了一声，“我不要你理解我我理解你！我要的是你不要再这样了！”

段非凡没说话，想伸手拉江阔一把。

江阔一扬胳膊把他的手挡开了。

段非凡很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把江阔往自己这边一拉，无论怎样，他想要让江阔先冷静下来。

但江阔在被他抓住手腕的同时也扣住了他的手腕，接着拉着他的胳膊转了个身。

段非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晚了。

江阔一个过肩摔把他抡了沙发上。

段非凡在沙发上弹了两下，叹了口气，没再动弹，只是抬起胳膊搭在了眼睛上。

江阔站在沙发旁边，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

段非凡只能听他还没有平静下来的呼吸声。

“我没把你往地上扔，你别装死。”江阔终于开口。

“没，”段非凡说，轻轻叫了他一声，“江阔。”

“嗯。”江阔应了一声。

段非凡坐了起来，低头在脸上搓了搓，搓了脸上被江阔一拳砸中的地，赶紧停了手。

然站起来，抱住了江阔。

“对不起，”段非凡说，“先为我刚说的那句话，对不起。”

江阔没声。

“我不知道该怎表达，”段非凡收紧胳膊，“这不是我要说的，我是想……”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了，接着是敲门声。

“□□大爷。”段非凡咬牙切齿的。

“嗯？”江阔愣了愣，接着就笑了起来。

“可能是警察，”段非凡松开了胳膊，“我去看看。”

“警察？”江阔很震惊，“你怎知道？”

“根据我跟楼下那种老太太打了多年交道的验，他们一般言必行，”段非凡从猫眼往外看了看，“是两个警察。”

“靠。”江阔说。

“我开门了啊。”段非凡说。

“嗯。”江阔看着他脸上已明显变得红肿起来的位置，还带着点儿擦伤。

段非凡打开了门。

“您好，我们是片区警，”门外的警察说，“刚接你们这栋楼的居报警，说你们这里有……”

警察看了段非凡脸上的伤：“打架斗殴行为。”

“是……我俩，”段非凡指了指江阔，“打架了。”

警察看了看江阔，看了看他：“便我们进去看看吗？”

“便的，”段非凡让一边，“请进。”

“你们是租户？”警察站在厨房和房间门口往里看了看。

“是的。”段非凡回答。

“有事好好说，不要动手，”警察指了指段非凡的脸，“你看这都打伤了，打架能解决问题呢？”

“你有没有受伤？”另一个警察问江阔。

“没有。”江阔摇了摇头。

“你看，还不是势均力敌，”警察说，“这能解决问题呢？”

段非凡笑了笑：“是。”

“打架打伤了，还要治，严重了还要负法律责任，”警察说，“就算不严重，也扰是不是？”

“知道了，”段非凡说，“以我们会注意的。”

警察确定没问题之了门，临走指了指他俩：“别再动手了啊，有事讲道理嘛。”

“哎，好。”段非凡点头。

关上门之，段非凡在猫眼里目送两个警察进了电梯，这才转过身。

江阔没理他，进了厨房。

段非凡跟了进去，看江阔正重新把扔回锅里的米倒来。

他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现在不用跟我说话，”江阔说，“我不想再听你哄着我的那些话了，我可能不该动手，但是……”

“打得好。”段非凡说。

江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活儿：“没错，打得好。”

把米倒好之，江阔估计是忘了之前查的“饭要怎煮才好吃”忘了，拿手机看了一遍，然洗了洗米，把水倒去的时候顺便把米也倒去了能有一把。

江阔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能吃，”段非凡说，“捡回去就行。”

“都在那个水槽那个小斗里了，”江阔嫌弃中带着震惊，“捡回去？”

“我收拾屋子的时候都洗过消过毒，”段非凡说，“把那个小斗拿来倒回锅里就行。”

江阔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把那个不锈钢滤网拎了来，再把米倒进了碗里：“再洗洗这些吧。”

他把装着米的碗伸水龙头下，开水的时候段非凡想阻止，但没来得及。

水柱从龙头里冲来，把碗里的米当场冲走了一半，因为滤网还没放回去，米直接进了下水管。

“你大爷。”江阔说。

“就那些吧，”段非凡说，“大爷也没办法。”

江阔把碗里剩的那半钱米用手指搅了搅，算是进行了清洗，再小心地沥掉了水，倒回了锅里。

接着就是往锅里加水，比着手指头的位置加的水，段非凡目测了一下，应该还行。

的事儿就简单了，锅胆放进电饭煲里，盖上，『插』电，按下煮饭键。

段非凡过去拿打包回来的炖菜，拿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儿余温，他俩打完架……不，江阔打完他之，菜已凉了。

他找了锅和碗，灶和微波炉一块儿进行，很快把菜都热好了。

端着锅往客厅去的时候，江阔问了一句：“用锅喝汤？”

段非凡回了厨房，把汤倒进了一个玻璃汤碗里，重新端了去。

菜全上桌之，饭才刚开始冒热气。

“先吃菜？”段非凡问。

“嗯。”江阔洗了手，过去坐下了。

段非凡坐了他对前：“喝东西吗？”

“不了，”江阔说，“我想喝那个汤。”

“嗯，”段非凡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这个说是招牌，闻着挺香的。”

江阔低头喝了一小口。

“怎样？”段非凡问。

江阔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疼吗？”

“疼。”段非凡如实回答。

“你有没有悔过？”江阔看着碗里的汤，“那天没答应我就好了。”

“这个没办法悔的，”段非凡说，“要悔就得从喜欢你那一秒开始悔。”

江阔抬眼看着他。

“没有悔过，”段非凡说，“重来一遍我也……还是会这样。”

“但你刚才说了，你说所以当初你才不想让我知道，”江阔说，“这算悔吗？”

段非凡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看着江阔：“在开口之前我就是这想的，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但我开口让你知道就是我想让你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想让你知道，但在你问我的时候，我很想让你知道。”

“懂。”江阔点点头。

“你没有『逼』着我，”段非凡说，“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想，我才会做，不是你的错，我答应你也是因为我想。”

“你这算是习惯『性』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江阔问。

“不算。”段非凡说。

“为推我？”江阔问。

段非凡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害怕。”

“怕？”江阔皱了皱眉。

“害怕你因为喜欢，所以不得不选择这样的生活，”段非凡说，“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个月，是一年两年可能好年，你可能会觉得没，你愿意……”

江阔托着下巴看着他。

“但我会害怕，”段非凡也看着他，“如不是因为我，你怎会有这样的选择？哪怕是你愿意。”

“段非凡，”江阔往前凑了凑，“你还不够喜欢我。”

段非凡没控制住自己的眉『毛』，吃惊让他挑了挑眉。

“你没有喜欢我喜欢哪怕心疼我做了这样的选择，也舍不得说来的程度，”江阔说，“你没有喜欢我喜欢自私的程度，你应该觉得，不要松手，他愿意陪着我一起过我的生活就可以，我不要戳破，我不要推开他，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可以。”

“那才是不够喜欢吧。”段非凡说。

“也许吧，也许只是不够自私，”江阔说，“你没有办法接受我因为你变得跟你一样。”

“我已够自私的了，”段非凡看着他，“我就是怕你受不了这些会走，才会拦着你。”

江阔沉默了一会儿：“我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

段非凡叹了口气，搓了搓脑门儿，他感觉自己对江阔的话能懂，不是非常懂。

“我这个人呢，”江阔说，“想做就会做，我也没有想太多，站在你的角度上，我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过，我喜欢你，我就做一切我觉得应该做的。”

不要反省。

江阔你不要反省。

段非凡看着他。

“段非凡，”江阔伸手过来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如我真的走开了，你会怎样？会开心吗？”

不会。

段非凡没有说话。

“你想要的那种各过各的生活不会有的，”江阔说，“所以你把我隔在你生活之外，就是让我走开。”

“我只是不想你每件事都去历。”段非凡说。

“要试试吗？”江阔问。

“试？”段非凡问。

“我如受够了，我会告诉你，”江阔说，“反正现在你要一直这拦着我，我也会受不了的。”

段非凡拧了拧眉。

“不要这小心翼翼，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肩负的责任，”江阔说，“我们今天打架就是因为这个。”

“是你单揍我。”段非凡说。

“怎样？”江阔笑了笑。

段非凡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一会儿才慢慢吐了来。

“好，”段非凡看着他，“有任何‘不想’的时候，告诉我你‘不想’。”

“嗯。”江阔点点头。

其实也未必能做得，两个人都未必做得，但起码要有个结论，架不能白打，话不能白谈，无论如何，起码有了一个向。

这顿饭理论上应该是挺好吃的，他俩也的确都饿了，个菜都吃光了，但段非凡吃完居然没有印象。

“饭煮好了吧，”江阔说，“我再来碗饭。”

“嗯，”段非凡点点头，“尝尝你做的饭吧。”

“这是我人生里煮的第一锅饭，”江阔进了厨房，把电饭锅整个捧了来，“这个能直接开盖儿吗？”

“能，”段非凡说，“这个是不带压力的。”

“开了啊！”江阔喊。

段非凡举起手啪啪啪地给他鼓了掌。

江阔打开了锅盖，往里看了一眼：“靠！”

段非凡赶紧凑过去也看了看，饭煮得还是可以的，只要米和水的比例对了，电饭锅想煮砸了都难。

“是不是不错！”江阔有些得意。

“牛『逼』。”段非凡说。

“是不是有点儿敷衍？”江阔看着他。

“我靠！”段非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锅里的饭。

江阔吓了一跳：“干嘛？”

“这谁煮的？”段非凡看着他，“你吗？”

“啊。”江阔没反应过来。

“太他妈棒了，”段非凡拿过饭勺，从碗里舀了一大勺饭，往碗里一扣，“这饭我能吃……”

那勺饭翻进了碗里之他才看下的饭是稀的。

“碗。”段非凡坚持把话说完了。

“这怎了？”江阔看着他碗里的饭，用饭勺在锅里舀了两下，发现这锅饭只有上看着是干的，但实际上一舀，全是稀的，“就这煮个饭还能煮砸了？我按那个法上写的放的水啊。”

“那没准儿是煮粥的子。”段非凡说。

“放屁。”江阔说。

“少搁点儿水就行了，”段非凡说，“米不一样吃的水也不一样，这锅估计是房东的，也有可能是锅的问题。”

“怎办？”江阔问。

“能吃，熟是熟了的，”段非凡尝了一口，“晾凉点儿能再硬一些，下回再煮饭，我拿个锅过来。”

“我不吃。”江阔放下了碗。

“这是你人生里煮的第一锅饭，”段非凡说，“不尝尝了吗？”

“我人生里第一的东西多了，”江阔说，“你还是我人生里第一个男朋友呢不也说揍就揍了，这饭就这着吧。”

段非凡啧了一声，扒拉了口饭。

吃完饭江阔要去放烟花。

他俩蹲那袋烟花跟前儿挑了一部分，拿个小兜装了，一块儿去了小区的小广场上。

虽然已开市，不少人也已开始上班，但年还没过完，小广场上还有不少人在放烟花的。

“先来个镇场子的。”段非凡把最大的那个烟花拿来放在了地上。

“我点。”江阔说。

“嗯。”段非凡拿打火机递给他。

江阔过去点着了，引信嘶嘶闪着火花变短的时候，他迅速退段非凡身边，捂住了耳朵。

段非凡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拉开了：“这是烟花，不是炮。”

“……下意识动作。”江阔啧了一声，放下了手。

这个烟花是那个大哥给江阔推荐的，银『色』闪闪的。

然很银『色』闪闪。

束银『色』光芒先往上窜，连成了一片，仿佛一个不断闪动着的银『色』小瀑布，接着是第二层，比之前那个更高，银光也更大。

两层银『色』瀑布喷之，广场上不少小孩儿都围了过来，兴奋地喊着。

“靠，”江阔说，“真好看。”

没过一会儿，是束银光喷，直冲高处，炸一片银『色』的火花，闪亮了黑『色』的夜空，四周的小孩儿一片欢呼。

“段非凡，”江阔凑段非凡的耳边，“我真的，很喜欢你。”

段非凡转过头看着他：“我也真的很喜欢你。”

江阔搂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不要想太远好吗，我就在这里啊。”

段非凡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搂紧了他。

“好，”段非凡也低声说，“我也在这里。”

“明天有计划吗？”江阔问。

“打包一堆酱牛肉，”段非凡说一半笑了起来，“你要无聊可以过来帮忙。”

“起得来再说，”江阔说，“然呢？”

“去骑马，”段非凡说，“我约个天的时间。”

“好。”江阔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