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江阔这次假期连着两天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歌舞升平, 都没跟范家宝吃个饭劳神的。

那些聚会无论多少人，他都可以壳儿一放就走神，不了解他的过来说两句也会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赶跑。

范家宝和这些聚会不同, 江阔感觉他能以一人之力轻松挑战一个二十人的聚会，不光是话挺多, 还那种“我看你顺眼了你就是我亲人”的江湖气。

就这种状态, 社交王子段非凡才能轻松应付。

江阔坐一边儿管自己吃喝。

这种感觉种莫名的舒适和放松。

当段非凡放松下来不需要时刻关注他没不高兴没不舒服没觉得累没感到烦的时候，才会拥的感觉。

一顿饭时间，他俩被迫跟范家宝签定了不情愿条约, 范家宝帮他联系电视台那个节目的人，他拍宣传视频素材的时候, 请范家宝出镜, 跟老叔老婶共同担任酱牛肉和肉酱制作的厨师，以及客串在背景里来回穿梭走动的牛三刀方人员。

“你确定电视台能联系得上是吧？”江阔。

“你这话得跟骂我一样, ”范家宝说, “你不要觉得暴发户就会吹牛……”

“没。”江阔说。

“我就实话跟你说那个栏目制片就是我邻居本居，弯都不带拐的，”范家宝说，“拆迁之前天天面的那种。”

“那就行。”江阔头。

“靠, ”范家宝看着段非凡，“这他妈帮个忙跟面试一样。”

“你不说你听我说句就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么？”段非凡笑着说，“是不是吹牛『逼』了你就说。”

“也没吹牛『逼』，大致方向我差不多能知道，”范家宝瞅了江阔一眼，“主要是没想到他症状能这么严重……”

“说正事儿。”江阔把他从跑偏的路上拉了回来。

“上这个栏目肯定没题，素材要是准备得齐，今天给下周就能播。”范家宝说。

“那行, ”江阔说，“事成之后段非凡请你好好喝一顿。”

“他不行，他一罐啤酒喝一晚上，还往别人脚底下偷罐子当自己的。”范家宝说。

江阔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段非凡。

“不止一罐。”段非凡说。

江阔更想笑了，最后他叹了口气：“下回找个没那么忙的时间，我请你喝。”

“哎，对嘛！”范家宝头，“今天你也没展现实力。”

吃完饭，范家宝叫来的花臂大哥已在农家乐门口等着了，开了辆商务车准备把他送回去。

“你车钥匙。”范家宝把自己摩托车钥匙给了一个花臂大哥之后转头冲江阔伸，“放心，他常开我车，你这个车不担心。”

“不至于担心这个。”江阔笑笑。

段非凡把车钥匙给了范家宝，范家宝又把钥匙交给了另一个大哥。

在击鼓传花式的车钥匙交接仪式之后，大家一块儿上了车。

上车之后范家宝就没那么多话了，估计说累了，往椅子上一躺，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阔被他均匀的呼吸声音带得跟催了眠似的，也儿犯困，脑袋往前撞了好次。

他搓搓脸，转头看了一眼段非凡，发现段非凡正冲他乐。

“传染啊？”段非凡笑着。

“太助眠了他这动静。”江阔叹气。

“现在刚九半。”段非凡说。

“对了，老叔他还在店里吗？”江阔了一句。

“今天老叔还在，”段非凡说，“老婶儿已回家去住了，这边东西都差不多搬完了。”

“你屋里的呢？”江阔声。

“还没收拾完，”段非凡也声说，“衣服什么的都拿过去了，还些东西，家具那些明天叫人帮我搬下楼，然后……这边就不能住了。”

江阔没再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范家宝的车把他送到了市场门口，再把江阔的车放到停车场，然后跟个花臂大哥继续找地儿嗨去了。

江阔站在市场大门外面，抬头看了看：“我发现啊……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你发现你今天才知道这个市场名字。”段非凡说。

江阔仰着头笑了起来：“是，聪明……东边桥市场，我从来没抬头往上面这个牌子看过。”

“那边新市场叫什么知道吗？”段非凡。

“不知道，我都没从正门进去过，都是从店里后面过去，直接就在市场里头了，”江阔转头看着他，“叫什么？”

“幸福里市场，”段非凡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租老范的那个房子，区叫幸福里区。”

“省事儿，”江阔说，“不过这个名字虽然儿土吧，但喻意还挺好的。”

“嗯，那个街就叫幸福里，”段非凡说，“那一片儿都是幸福里套装。”

市场这个时间已没人了，但因搬迁已开始，比以往要更安静，也更黑，平时晚上虽然关着门但也会亮着灯的不少店铺这会儿都是黑着的了。

江阔突然些感慨，他都能感觉得到这样的变化，段非凡算是在这儿长大的，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牛三刀的后门开着，老叔正在一楼擦着桌子。

“老叔。”江阔打了个招呼。

“来了啊？”老叔笑着冲他招招。

江阔看出来他行动还是些不利索，走过去看了看：“你腰恢复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行，”老叔啧了一声，“医生说得再个半年的，也不是年轻人了……”

“你再去打啊，”段非凡在一边倒了杯水递给江阔，“腰还能动呢。”

“这子，”老叔指着他冲江阔笑了笑，“这事儿快把他气死了。”

“是挺可气的。”江阔说。

“哎！”老叔笑着喊了一声，“忘了你跟他一边儿的了。”

“什么要搬的你别弄了，”段非凡说，“我叫人来帮忙就行，过两天就去那边了……那个纸贴上了吗？”

“没呢，”老叔叹了口气，“走的时候再贴吧，这两天我一直在店里，人过来我都跟他说，些老客户还是得我亲自说一下的好。”

“嗯。”段非凡头，“以前那些旧东西还在吗？”

“什么旧东西？”老叔，“这屋里也没新东西啊。”

段非凡笑了：“就咱俩歌神大赛第二名的那个碟。”

老叔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很大声地笑了起来：“在！在！是不是江阔想看？我给你找，就在二楼那个大箱子里！”

二楼是基本已收拾空了，还最后一个大箱子没搬走，那个光盘就在箱子最上面的一个盒子里，老叔打开的时候，江阔能看到里面很多带着古老气息的东西，信件，笔记本，镜子。

“这都是他和段凌时候的东西，老婶爱留这些破烂儿，”老叔笑着从下面拿出了一个光盘，塑料壳装着的，上面记号笔写着大大的歌神两个字，“就是这个，这字儿是非凡写的。”

“怎么看？”江阔看着光盘，这东西实在是些古老，播放工具很成题。

“他那儿能放！”老叔指着段非凡。

“走，上去，带你面。”段非凡一招。

三楼没什么变化，本来东西就不多，段非凡是把衣服被子什么的收拾走了，家具都还在，表面上看着跟以前变化不大。

段非凡进了屋之后就在一个柜子里翻着，江阔走到窗边，找到了那三个字。

去明天。

他伸出指在字上面『摸』了『摸』，发现这个字着很深的凹陷，应该是笔反复填过。

“锯子吗？”江阔。

“……什么？”段非凡转过头看着他。

“锯子，”江阔比划了一下，“这块儿能锯下来吗？”

段非凡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干嘛？带走啊？”

“不觉得很纪念意义吗？”江阔说，“我时候很多破烂儿都留着。”

“你哪儿来的破烂儿。”段非凡起身走了过来，也伸『摸』了『摸』那个字，“其实我都已忘了这个字了，那天东西都收拾完了想拍儿，看到了才想起来的。”

“以就更意义，”江阔说，“我来锯，这房子反正是要被拆的了，锯掉这一块儿应该没事儿吧？”

“嗯，”段非凡看了他一眼，“那交给你了，我锯。”

“行。”江阔打了个响指。

“哎对，再打个，多，”段非凡说，“就你那个动能力，锯完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再打响指了。”

江阔愣了好秒才反应过来，没忍住乐了：“『操』，他妈损。”

但是很喜欢。

这样的段非凡让人心动。

……江阔你是不是儿抖？

“给我找锯子吧，”江阔两一块儿举到他眼前，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响指，“要剩俩就能打。”

段非凡笑着往他指上弹了一下：“看歌神吗？准备好了。”

“看。”江阔又打了个响指。

段非凡把一个个头不大的粉红『色』的看上去像个笔记本电脑但又比笔记本要厚很多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来，少爷，让你开开眼，这肯定是你没过的东西。”

江阔看着桌上的东西，愣了很长时间：“这是……笔记本吗？”

“不是，”段非凡把这东西的盖子翻开，还是很像个加厚版笔记本，但里面没键盘，键盘位置是一块板子，两边各个控制按钮，他按了一下开机键，“这东西还是老婶儿跟对面大姨一块儿买的，大姨买给孙子的。”

“这是个cd机啊？”江阔看到屏幕亮起来之后反应过来了。

“什么cd机，人家叫dvd一体光碟机！”段非凡一边隆重介绍一边把歌神的碟拿了出来，按了一下面板，面板弹起来，下面『露』出了一个读碟器。

“意思，”江阔说，“我买一个给江总玩吧，这看着跟个玩具一样。”

“……你父子矛盾应该都是你单方面制造的吧。”段非凡把碟放了进去，然后按了播放。

江阔没顾得上回答他，拖过旁边的椅子坐在了这个dvd一体光碟机跟前儿，看着屏幕。

喇叭里滋哇地传出了片头曲。

居然还片头！

接着一个ps款的3d立体字旋转着出现，把横转竖转斜转各种转圈效果轮流展示了一遍之后终于定格。

《第五届太阳杯东边桥市场歌王争霸赛》

“嚯！”江阔鼓掌。

“好，片头看完了，我给你切一下曲目。”段非凡说。

“还曲目。”江阔笑着说。

段非凡按了两下，又一行ps制作的3d字体出现，这次的是忽大忽忽闪忽闪效果。

“第二名曲目，喀秋莎，”江阔念着，边念边乐，“表演者，牛三刀组合……”

“请下一组参赛选！”

突然出现的舞台场景和主持人尖锐高昂的声音把凑到屏幕跟前儿的江阔吓得差儿站起来。

“来自牛三刀！的段豪！段非凡！组合！”主持人高兴地大声喊道。

画面切了三秒钟台下混『乱』的观众席，各种一看就是市场风格的大叔大爷『奶』『奶』大妈大姨，人鼓掌人嗑着瓜子儿鼓掌人织着『毛』衣鼓掌，场面非常热闹。

画面切回舞台上时，牛三刀组合已站在了舞台中央。

江阔看着上面稚嫩的少年和同样稚嫩……年轻的男人时愣住了。

“这是你多大的时候啊！”他震惊地转头看着段非凡。

段非凡反坐在旁边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偏过头冲他笑了笑：“第五届，这市场都三十年了，去年都第十届了。”

“这是多大啊！”江阔转回头继续盯着屏幕。

“初中，初一。”段非凡说。

“啊……”江阔说，“可爱啊。”

段非凡笑着没说话。

江阔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一直以这怎么也得是段非凡高中的时候，没想到还能看到能动能说话的初一的段非凡。

舞台很简陋，打光什么的完全没，平时不会觉得，但拍出来就会很明显，市场的摄像设备估计也不是太好，整个场景都些发灰。

但舞台中间站着的段非凡并没被这个灰暗简陋的舞台影响，依然能在第一眼就拉住了江阔的视线。

老叔背着风琴，段非凡站在他前面，里拿着话筒。

两个人笔直地站了秒钟之后，老叔伸在段非凡肩膀上推了一下，段非凡赶紧往前一步，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然后喊了一嗓子：“谢谢大爷大妈叔叔阿姨捧场！”

段非凡在一边笑出了声。

台下的观众全笑了，掌声很热烈。

这个熟悉的语气和些陌生的带着少年清脆的声音，让江阔莫名其妙一瞬间鼻子发酸。

这时候差不多就是段非凡他爸爸入狱两年左右，但段非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鞠躬过后他嘴角泛起了江阔熟悉的细笑容。

“你那会儿还没变声呢吧，”江阔盯着屏幕，“笑起来倒是一儿没变。”

“帅气也一儿没变。”段非凡说。

江阔啧了一声。

老叔拉响了风琴。

这么一比较，老叔的风琴演奏水平，比段非凡还是要高出不少。

前奏的时候，段非凡还扭了下，转了两圈，再次得到了台下观众的热烈掌声。

“我发现你这个第二名是靠你人缘拿的吧！”江阔说。

段非凡嘿嘿乐了声：“听着！要唱了！”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非凡举起话筒开始唱歌，“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

唱了句之后他一边跺脚打着节奏一边在台上还蹦了起来。

“啊！”江阔举起跟着台下的观众一块儿鼓掌，“啊不儿唱得挺好的啊！”

不光唱得好，那会儿的段非凡的社交牛『逼』症就已初端倪了，边唱边跳还跟下面的观众进行了来回的互动。

第二段之后，老叔还加入了和声，一块儿唱着，再往后就成了大合唱，镜头切到台下，能看到人全都跟着唱了起来，边唱边拍着。

演唱结束的时候，镜头又往下面观众席切了过去，大家都举着给牛三刀组合鼓掌。

“怎么样！”段非凡按了暂停，转头看着他。

“我这会儿，”江阔也转头看着他，“心『潮』澎湃。”

“要没第一名，我就是第一名了。”段非凡说。

“……废话带师啊你。”江阔说。

“第一名是棒儿他妈妈，”段非凡说，“以前是歌舞团的，实在是比不过。”

“你已很牛了，”江阔看着屏幕上定格画面里的段非凡，“你哼摇篮曲的时候没觉得你嗓子这么好啊。”

“那不是倒仓了么，”段非凡说，“就初二开始，破锣嗓子好长时间，一开口直接可以混进活禽区冒充鸭子，老婶儿都不让我说话了，说怕再破下去要哑巴了跟我爸没法交待。”

江阔笑得呛了一下，搓了搓脸。

“这个得转存一下吧，光盘不好保存，”他说，“这个太珍贵了。”

“嗯，这两天空我就弄一下……其实今天你不念杯子上那个字，我就算看到那些字，也不太能想到这事儿了，”段非凡叹了口气，“好多事儿都不记得了。”

“老叔还挺好玩的，带你参加这个比赛。”江阔说。

“那时候我闹着想去看我爸，”段非凡说，“我爸不愿意我，就……心情挺不好的，老叔就带我开心一下。”

“再过俩月，就能天天着了。”江阔说。

“嗯，”段非凡想想又啧了一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感觉会尴尬。”

“没事儿，”江阔说，“亲爹，尴尬不了多久，你也不是天天在家。”

“他那个『性』格……”段非凡没说完，机在兜里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愣了愣，然后就站了起来往外走：“我接个电话啊。”

“嗯。”江阔应了一声。

靠。

接什么电话需要回避？

接谁的电话啊段非凡！接谁的电话需要背着我啊！

江阔盯着段非凡的背影。

天不，居然不能让他听到的秘密电话了！

江阔忍不住哼起了歌。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