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江晚晴将这两个字清清楚楚的重复一遍：“夫人不是一直希望我这么叫您吗？”
申氏捂着胸口，几乎要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你以前……”
“以前是我冒犯了。”江晚晴给她端端正正行个礼：“以前是我自大无知，妄想称夫人为母亲。夫人放心，以后不会了。”
申氏实在太不敢置信了，然而除了不愿相信，更多的，她不知为什么，觉得仿佛心口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江时云和江琉璃一直都叫她夫人，因为他们是方姨娘的孩子，是庶出。
现在，江晚晴也要这么称呼她了吗？她分明……
“你放肆！”申氏怒吼一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
江晚晴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
今晚她遇到的人，先是宣邈，后是申氏，一个一个都多少有点大病。
以前明明不喜欢被她纠缠，现在自己都要主动离开他们了，他们却一个比一个生气。
她不只怎的，看到了江仕武的脸。
江仕武明显更生气。
“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江仕武一甩袖子，一抬手，差点就要一巴掌打过来。
抬手的动作成功的让江晚晴冷笑起来：“父亲，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我从来就不是嫡女，这话有什么问题吗？难道父亲觉得我是？”江晚晴抬头，对准他的目光，微风吹过来，脸上的面纱轻轻扬起，看不清她的脸。
江仕武被她的目光看的忽然有些心虚。
可是她脸上的面纱，却时时刻刻不在提醒自己。
江晚晴，出生于逢魔刻，克父克母，实乃不祥之人。
她面纱下的印记，那么大又那么丑陋，不就正是她不详的佐证吗？
申氏一向讨厌被她喊做“母亲”，就是怕被她克。
可是现在，她不这么叫了，不仅申氏，连他自己，也觉得生气。
他有多久没有吃到江晚晴送来的菜了？就连他的狗都想了，他难道不想吗？
江晚晴，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来人！把大小姐带回去，不许出门！”江仕武心中烦闷又生气，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索性让人将她带走。
江若水急了，她快速上前一步提醒：“父亲，大姐姐她买这么多……”
“回去！”江仕武不再理她，率先离开了这里。
申氏倒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她满脑子都是江晚晴那句话——她从来就不是嫡女。
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骂江晚晴痴心妄想，一个扫把星，江府没有把她扔出去，就已经是仁慈了。
可是现在，不知怎的，她觉得有点心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了。
申氏将手放在额头上，她的头疾，又要犯了。
“母亲。”江若水轻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母亲又头疼了吗？”
申氏听到“母亲”这两个字，头更疼了。
她看着江若水，心头莫名涌起一丝火气，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叫自己母亲？
然而这一丝火气很快便下去，她不该把怒火发到江若水身上。
她又恢复了脸色，柔声道：“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江若水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母亲，我来给您揉揉肩吧。”江若水道。
以前江晚晴不是也经常给她揉肩吗？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不用了。”申氏缓缓将手胳膊从她手上抽离，招来刘嬷嬷，让她扶着自己回去。
江若水稳住神色，勉强露出一个笑，将她送走，心中却更加害怕了。
她回头看着休整一新的晚星院，豪华程度简直要比得上她的院子。
这是按照嫡女的规格修葺的。
江若水愤恨的转身离开，对江晚晴越看越不顺眼，很不得将她赶出江府。
屋内，江晚晴没心思管江府这些各怀心思的人。
她招来韩笑，第一句话就是：“换衣服。”
韩笑：“……”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跟小姐讨价还价，要五十两银子。
桃花酒楼。
宣忱烦躁的站起身，将自己的披风系好，脸色沉得简直可以拧出水来。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极差。
不然，他会说“走吧”。
宣忱最看不惯高冷装相的人，动不动就一个字两个字，也不知道装个什么。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江晚晴确实是冲着储君来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江晚晴走得那么果断。
他以为，江晚晴会慢慢对他疏远，找一些借口，找一点理由。
可是她当场就走了。
这也太让人不能接受了吧！
宣忱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堵得慌，就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一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现在黑暗沼泽里的时候。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试探。如果江晚晴能给他带来开心，他就得过且过算了。
也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江晚晴手下留情，就该把她扔出校场，让她永远别来烦着他。
晚风冷飕飕的吹，冬天真冷。
宣忱走出酒楼，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
“要我陪你去翊王府吗？”宣让主动问道。
宣忱很多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宣让去翊王府陪着他的。
“不了。”他又是简洁的两个字，那一刻，他在心里鄙视他自己。
宣忱垂下眸子，转身离开这里。
然而他的视线忽然就顿住了，他整个人也停住了，就保持着要转身但没有转的神态，看着江晚晴朝他跑过来。
她不知道为何换了衣服，灰扑扑的颜色，连面纱也没有了，只戴了一块黑色的蒙面布。
可是她，确实是气喘吁吁的朝他跑过来。
好像一个热情的小火炉。
宣忱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好像连心跳也跳的更快了。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他清楚的看着她朝他而来，分明是十几步的距离，却觉得好漫长。
总是让她追着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宣忱的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自觉地就朝江晚晴过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朝她走过来。
“幸好你没有走！”江晚晴有些不好意思，跑得很快，差点撞到他身上。
居然让大魔王等这么久！她真是胆肥了！
宣忱注意到江晚晴额头上的点点汗珠，她的桃花眼中亮晶晶的，好像要将他的世界点亮一般。
“我……”宣忱有些结巴，然后咳嗽一声，又装起了高傲：“小爷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有东西给你！”江晚晴左右看看，将他拉到路边，从衣袖里把东西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