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萧景辰却像是被围在了屏障之中，一句也听不清楚。
只有那句“在下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如敲钟一般，震得他手脚发麻。
后面如何发展的，已经不重要了。皇帝发话、众人领旨、觥筹交错，人影晃动。
云清婳在禀明心意之后便执意退场，没人拦得住她，只能任由她去。宴席之上纷纷扰扰，再没有什么能拨动他心弦的了。
“老七，操之过急了吧。”萧景耀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凑过来，假意宽慰道：“不过也没什么，不就是被拒绝了一下吗，习惯就好了。云清婳脾气固执，她决定的事，鲜有人能改变的，即便是你——”
萧景辰嚯得站起身，惊得萧景耀后退一步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你……唔……你干什么？”
萧景辰无视他，径直从大厅之上穿过，向皇帝告别，也离开了宴席。
“爹爹，你去哪儿，等等我！”云阙忙不迭地站起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曹胜赶忙扶稳了他，将他带离大厅，低声安抚道：“小公子，王爷有心事，估计去找云谷主了。”
“他们……会
吵架吗？”云阙忧心忡忡。
“属下斗胆猜测，应该不会吧。”曹胜望着萧景辰匆匆而去的身影，喃喃道，“属下跟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王爷从未主动接近过某个女子，更别说亲口说心悦、赐婚这样的话了。”
“可是娘亲……”
曹胜叹了口气，要是云清婳当真如此果决拒绝了萧景辰，以萧景辰的性子，也绝不会坦然接受的。
“小公子，这事儿就交给王爷和谷主自行处理吧。您想去哪儿？属下带您去游玩。”曹胜开解道。
云阙牵住他的手，走得一步三回头。
他不想让娘亲和爹爹分开，要怎样做才好呢？
云清婳给贵妃诊断完，告辞起身，刚离开寝殿大门，就在门前的花树丛下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目不斜视向前走，还没两步，萧景辰就拦了上来。
“七王爷，好巧。”她干巴巴道。
“为什么？”萧景辰眼神幽昧。
“什么为什么？”云清婳挑眉：“七王爷是来质问我的？”
萧景辰没做声，云清婳做足了攻击的姿态：“七王爷是不是以为，你提出赐婚，就是对我天大的恩赐了，我就应该欢天喜地
地接受，此刻扑在你的怀里娇羞雀跃？”
“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萧景辰垂首道。
“我不知道。”云清婳干脆无比：“王爷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与王爷虽有一子，可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露水情缘而已。我一直以来都告诉过王爷，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需要别人牵着我走、不需要别人强行为我安排命运。”
她摇摇头，努力将翻涌上来的激进情绪压制下去，嘴角艰难扯出一抹弧度，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王爷也不想我把话说的太难听吧。”
她从萧景辰身侧擦身而过，不提防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对你的情谊，你是当真察觉不出，还是装作察觉不出？”
萧景辰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心伤，听得云清婳心尖一颤。
她转过头，萧景辰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洇出淡淡的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样的萧景辰，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这样超出她预期的反应，让她倏然间有些心慌：萧景辰，是认真的？
“你，不是要娶清音公主吗？”脑袋反应过来之前，云清婳已不
由自主地问出了这句。
萧景辰皱了皱眉：“谁说我要娶她？”
“宫内宫外都有传言——”
“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就不是了？”萧景辰打断她的话，捏紧了她的手腕，恨不能将真心剖在她面前：“你不愿意接受强加的命运，我也一样。这么多年，牵动我心的，始终都只有你一个。”
云清婳愣住了，萧景辰的眼睛太过幽深，其中隐藏的情绪太过复杂，她不敢多看，生怕多一眼就被吸噬进去，脱身不得。
“我没有强逼你的意思。我只是遵从本心，说出我的心意。”
萧景辰一双眸子紧紧摄住她，不让她有分毫逃离：“别把我的情感掺杂上太多复杂的东西，清婳，请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纯粹的男人，告诉我，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我……”云清婳骤然呼吸困难了起来。
“告诉我。”他声音低低的，细细听来，竟似乎带着一丝恳求：“我只要你表态，我只要你亲口告诉我。”
云清婳被他炙热的目光逼得承受不住，狼狈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可萧景辰的手还是没有放松。他把她困在这方
寸之地，让她一时之间分寸大乱。
见她拼命躲开自己，萧景辰眼神闪了闪，心不可抑制地沉了下去。这样的沉默，比直接拒绝更让他难捱。
可他还是没有放弃。
“清婳。”他声音越发近似呢喃：“只是面对自己本心而已，你这么不愿吗？”
“我……”云清婳万般头绪一起涌上脑海，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遭环境渐渐全消失在她的感官之外，这世上似乎仅剩下了她跳动的心脏、和萧景辰炽热无比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萧景辰的心像被捅了个大窟窿，鲜血一点点向外流淌。
“王爷！云姑娘！”远处匆匆一道声音急迫响起，有人朝这边跑来了。
云清婳猛然一惊，像是溺水的人突然被解救上来，感官功能全数恢复，周遭的一切都鲜明起来。
“有人。”她多此一举地提醒一声，顺手抽出了自己的腕子。这次再没感觉到什么阻力，萧景辰一言不发地松开了她。
云清婳不敢去看他的神色，迅速转过身迎向来人——竟是曹胜。
“王爷，谷主，不好了，小公子似乎突发疾病，在御花园晕倒了！”曹胜急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