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云清婳反问道。
曹胜一愣，想起云清婳之前跟他叮嘱过的：取心头血既然得是心甘情愿的，那一个基本的条件就是得在人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取得。
没有麻药、不能打昏，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生生受下这一刀。
这也是云清婳特意嘱咐要他在一旁做助手的原因：因为病人是清醒的，所以实际操作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太多，必须得有个身强力壮、意志坚定的人控制住局面。
萧景辰舒展了身体，轻声道：“开始吧。”
曹胜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悬在萧景辰双肩之上，做好了防护的准备。
云清婳垂悬刀片，薄如蝉翼的刀身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无比熟练地贴着萧景辰的肌理钻了进去。
曹胜紧张地观察着萧景辰的神色变化，萧景辰只是刚开始浅皱了下眉，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云清婳动作极快，刀片在他肌理中游走，创口出血却极少，曹胜只在用剑高手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手艺。
“药瓶。”云清婳道。
等在云阙床边的裴清桓立刻递上来一只通透无比的玉瓶。
云清婳顿了顿，对萧景辰道：“七爷，会有
点痛。”
萧景辰声线平稳如初：“无妨。”
云清婳捏着刀片的食指和拇指一动，刀口处殷红渐浓，一股细细的血流顺着他的胸膛淌进了玉瓶之中。
裴清桓随即拿起玉瓶，走到云阙床前，那儿早早架起了药炉，剩下的就交给他了。
云清婳小心抽出刀片，擦干净出血处，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半截：情况和她预想的一样，整个过程用时比她想象的还要短。
“好了？”萧景辰居然还能轻笑出来：“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你以为呢，要把整颗心剖出来？”云清婳嘴上跟他斗着，目光早在他身上转了数十圈。萧景辰从头到尾一声痛没喊，身体也始终在放松状态——如果不是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云清婳还真以为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伸出手替他揩了把汗，心里一酸，低头吻上了他的额头。
“谢谢你。”她声音低低的。
“不早说过了，我们之间不必言谢。”萧景辰看见了她眼中的担心，才故意皱了眉头：“云谷主，您不会就让我这样光着膀子躺到伤口自动愈合吧？”
云清婳打起精神道：“曹胜，帮我把桌子上
的清创药和缝合线拿来。”
曹胜应了一声，立即照做。
云清婳从他手上接过药剂时，忽而眉头一皱：“曹胜，你脸上那是什么？”
“脸上？”曹胜不明所以抹了一把，两个黑色的仅有绿豆大小的小点从他脸上落了下来，掉在了萧景辰躺在的床上。
云清婳还以为是什么脏污，正想掸去，却见那两个小点竟飞速移动了起来。
他们形似蚂蚁，六足飞快，嗅着血腥味，准确无比地攀上了萧景辰胸口上的创口。
“什么东西？”云清婳警惕心骤起，伸手去拦，却因为羊肠手套接触不便，眼睁睁看着那两只小虫钻进了伤口之中。
云清婳脸上大骇，当即顾不得太多，重新捻起刀片破开伤口，寻找那两只小虫的踪迹。
萧景辰闷哼一声，曹胜吓得魂不附舍，按照云清婳之前交代的，立即按住了萧景辰的双肩。
可他额头上缠着绷带的地方，正密密麻麻钻出更多的黑色小虫，一只一只落在萧景辰的胸膛上，被血腥味引着，争先恐后地往伤口里钻。
“曹胜！你离远一些！”云清婳迅速发现根源所在，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师兄！
护心丹拿来！”
裴清桓手上正拿着刚勾入药引子的药汁，亦是满头大汗：“我腾不开手！小阙身上银针火候到了，必须马上饮药！”
萧景辰原本洁净的伤口处迅速乌青一片，伤口血肉外翻，竟呈现出腐肉的状态。
乌青色聚集在皮肤之下，甚至还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云清婳心一横，迅速从腰间荷包里摸出几颗烈性迷药，一把塞进了萧景辰口中，又猛地拎刀下沉，刀尖一撬，生生将心口上那块腐肉剜了下来。
“唔——”萧景辰双手猛地抓紧了床单，额头上青筋暴起，痛得大汗淋漓。
“萧景辰，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云清婳心快从喉咙中跳了出来，丝毫不敢耽搁，立即起身扑到药柜边翻出护心丹，倒出三颗，其余全扔给了早就六神无主的曹胜：“吃五颗，然后点酒精消毒！”
萧景辰胸口的血窟窿汩汩淌着血，引得更多黑虫蜂拥而至。云清婳抓起备在一旁高纯度烈酒泼过去，果然让那些黑虫止步了。
“点火！”她一边喂萧景辰吃下护心丹，一边命令道。
曹胜听得命令，迅速踢到了一片蜡烛。烛火一碰到酒
精“轰”地一下爆燃起来，将那群黑虫围在了其中，一片“哔哔剥剥”的声音过后，所有黑虫都化为了焦炭。
“云姑娘，这火势不好控制了啊！”曹胜眼见着火舌上窜引燃了屋内白幔，火光在镜子的折射下极为骇人。
“先出去再说——师兄，你那边怎么样！”
裴清桓稳住心神替云阙喂完最后一口药，直接摔下药碗倾身向前将云阙抱了起来：“我这边没事。”
云清婳一脚踹开药房的门，推着病床率先出去——好在她之前坚持往这床腿下加装了轮子——裴清桓抱着云阙紧随其后，曹胜则从屋内拎出一坛酒罐子，闭着眼从头上淋了下去。
云清婳刚把萧景辰推到空旷处，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啊——”
她一回头，曹胜捂着额头跪倒在了地上，痛得浑身都在踌躇，他背后，火光已然冲天。
“曹胜！”云清婳心急如焚，关键时刻裴清桓先叫了一声：“来人啊！走水了！来人！”
两个灰衣人从夜色之中窜出来，云清婳还没看清这两人是谁，就见裴清桓极为利索地将云阙交到了其中一人手上：“送到我房中，好生看管！”